我与胃食管反流GERD反流性食管炎斗

我与胃食管反流(GERD/反流性食管炎)斗争的日子（二）

注：这篇帖子原本是发在百度“反流性食管炎吧”

我去了仁济东院，看了消化内科，医生听取了我的病情后，开了一点药，然后给我预约了胃镜。我后来了解到仁济的消化科实力很强，全国排名很高，不过这些在当时我并不知道，当时去仁济只是因为它是离我医院。做胃镜的过程我就不说了，那种痛苦大家应该都有体会，凡是做过一次的人都不想再做第二次。做完胃镜之后，医生（后来知道，那个医生名叫房静远，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百度百科上有的，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搜一搜）跟我说了一句：年纪轻轻的，胃就萎缩成这样，胃里有细菌，赶紧去吃药。我唯唯诺诺地说好，内心里实际上极度恐惧，也不敢多问。第一次听到“萎缩”这个词，虽然不太明白具体的含义，但是听起来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 　　做了胃镜之后，我感觉胃收到了很大的创伤，一直疼痛了好几天，而且消化功能受到了很大影响，晚上吃的很少，到了第二天发现，前一天吃的青菜叶，没怎么消化就被排出来了。关于做胃镜，我想提一下我的父亲。在我上高中时，稍微懂了点事情之后，医院做胃镜检查，但是他极力反对，说胃镜伤害很大，不能随便做，本来胃没有问题的，做了胃镜反而有可能会做出问题。正是他的这种无知和自以为是，延误了我的治疗，达十五年之久。在后来病情发展到胃食管反流的那个阶段，每天都活在令人绝望的疼痛之中，心中充满了对我父亲的怨恨，因为正是由于他的不负责任，没医院查明病因，对症用药，才导致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在当时的我看来，病情似乎真的是无法挽回了）。 　　拿到胃镜报告后，我开始上网搜索相关的资料，而这距离我的胃出现问题，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之久。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医生口中所谓的萎缩，代表的是“萎缩性胃炎”，而萎缩性胃炎往往是一种癌前病变。而医生口中所谓的细菌，指的是“幽门螺杆菌”，根据权威资料，超过90%（或者说绝大部分）的十二指肠溃疡是由这种细菌感染导致。过去十五年里，我的十二指肠溃疡反反复复，不能根治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这种细菌的存在。而这个基本的道理，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我就跟个傻子一样，只是不断地吃药，吃药，吃药，最终吃出了严重的药物副作用，本来的小毛病发展成了严重的胃部疾病。 　　胃镜下诊断结论是：反流性食管炎伴膈疝，慢性萎缩性胃炎和陈旧性糜烂，十二指肠球部溃疡。我拿了报告走出胃镜室，交给主治医生看。当时的我并不十分明白这些诊断的含义，特别是对于前两个诊断。反流性食管炎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毛病，炎症而已。萎缩性胃炎似乎要严重一些，毕竟有“萎缩”两个字，听起来不太好。那个医生的态度也确实印证了我的猜测，她似乎更在意的也是萎缩性胃炎这个结论，不过她跟我说，是不是萎缩，要等病理报告，镜下报告不准，你不用太担心。医生的这番话，看似安慰，不过仔细一想，似乎话中有话，用现在一句流行的词语来说，那真是“细思极恐”。回去我就上网展开了搜索，那个时候，我已经完全顾不上工作了。我搜索的焦点全部集中在了“萎缩性胃炎”上，因为从医生的口气中，似乎它很可怕，而搜索的结果也证实它确实真的很可怕，它是胃癌的前兆。 　　记不得拿到病理报告之前那几天是怎么度过的，不过结果似乎很幸运，病理报告排除了肠化生，也就是说排除了癌变的可能。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按照医嘱，使用医生开出的三联疗法（奥美拉唑+克拉霉素+甲硝唑），彻底杀灭幽门螺杆菌，就万事大吉了。另外，根据我当时的症状，医生还开了其他几种药，类似于增加胃动力的曲美布汀片，以及保护胃黏膜的达喜之类。这些药吃了一段时间之后，似乎真的看到了曙光，胃渐渐的真的不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一天嗳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嗳出一股氨的味道，而氨正是幽门螺杆菌代谢的产物。也就是说，我感觉我感觉到了幽门螺杆菌在我体内被剿灭的过程。杀灭了幽门螺杆菌，我的老胃病就可以彻底治好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期待的事情。那段时间，我的心情也渐渐好了很多，那种感觉，就是韩寒口中的“虚惊一场”带来的幸福感。是的，虽然是十五年的老胃病，但是没有癌变，虚惊一场而已。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虚幻而短暂的幸福，更大更漫长的痛苦正慢慢地向我袭来，而原因就是那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反流性食管炎”。 　　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彻底剿灭了幽门螺杆菌，我感觉我的胃好多了。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不知哪一天开始，我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症状。这些症状，简单概括一下，包括食管部位疼痛/烧灼，不自觉地总咽口水，食管与胃交界部位/胸口/胸骨疼痛。医院，医生淡定地跟我说，你这是反流性食管炎，然后就给我开了几盒耐信，价格是97块一盒，我记得很清楚，同时又开了几盒促进胃动力的药，莫沙必利之类的。怎么又要抑制胃酸呢?我的内心充满疑问。此时，因为对奥美拉唑已经产生比较严重的副作用，我不太再敢吃质子泵抑制剂（PPI）。但是我没有当场向医生表达这个疑问，当时耐信这个药刚出来没多久，是阿斯利康公司研发的最新一代PPI，进口药，包装很漂亮，上面写了这个药专门针对反流性食管炎。我心想，这么先进的药，肯定会药到病除了，信心满满，无知无畏。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我一连吃了两个月世界上最先进的质子泵抑制剂耐信，反流这个毛病居然好像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医院，女医生听了我的描述，说那你再吃两个月看看。听了这话，我便向她表达了我对于长期用药可能产生的副作用的担忧。她有些不屑一顾的回答我说，你这吃几个月算什么，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很多人已经吃一辈子了，都没有问题。言下之意，这个药很安全，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吃，然而我自己很清楚，根据我的亲身经历，事实并非如此。我没有跟这个女医生多争论什么，因为她所谓的“有人已经吃了一辈子仍很安全”这个信息，估计也是从某些教科书或者学术论文中获得的，她百分之百没有亲眼见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我没有告诉她，我吃了将近十年的奥美拉唑之后，已经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副作用。医生不是神，医生获得的知识也是别人告诉他的，回去后我自己查了质子泵抑制剂的历史，世界上第一个PPI，也就是洛赛克，是年上市的，在国内上市时间则更迟，到年月也才21年时间。如果满打满算，一个人从88年就开始不停吃，吃到09年也才21年，这算哪门子的一辈子？ 　　无可奈何，尽管有副作用，我还是继续又坚持服用了两个月的耐信，因为此时我仍然相信再吃多一点时间，这个病就会好了，后来证明，这纯粹是幻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安情绪渐渐开始出现，并且越来越深，因为尽管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药，症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但是并没有从根本上消除，胸口/肋骨依然会疼。我再次找到那个医生，向她表达了我的不解，为什么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药，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四个多月了，却还是好不了。那个医生不紧不慢地跟我说，这个病是比较麻烦，可能需要长期服药。这话有点模棱两可，我便追问，这个病到底能不能根治，医生倒也很坦诚：不能根治，需要终身服药。听了这话之后的感受，是一种绝望之中又夹杂着不肯相信。无法根治？！不可能吧。 　　回去立刻上网展开搜索，我相信很多得这个病的人，都跟我一样，会在用药一段时间之后，在网上搜索类似于这样的关键字：“反流性食管炎根治”，“反流性食管炎治愈”，然后得到的结果往往都特别令人沮丧，全都是说这个毛病无法根治。绵绵不绝的疼痛，驱使着我每天都在网上搜索各种关于这个毛病的资料（对不住我的公司，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工作），最希望的就是能看到一个人说他治好了这个病，但是每次都非常失望，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出现。网上的资料无非就是要注意不能喝酒，不能抽烟，不能喝咖啡，要控制体重，睡觉要垫高枕头，等等。不能说这些没有用，但是指望做到这些就能治好这个毛病，似乎基本等于做梦。 　　我不想一辈子吃抑酸药，因为我已经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由于这个不良反应，我陷入了吃药也痛苦，不吃药也痛苦的两难境地。吃了药我的胸痛会减轻一点，但是白细胞下降又会置我于痛苦的上呼吸道感染症状之中。我不死心，我不相信这个病真的治不好，于是我便开始搜索各种偏方。看到有人说，云南白药可以治疗反流性食管炎，方法是将白药混合在藕粉之中，然后平躺吞服，原理是利用藕粉的粘滞性，使云南白药停留在食管部位，起到消炎作用。听起来好像有道理，于是我赶紧尝试，坚持了一段时间，结果却并不理想，因为虽然药物可以暂时缓解食管部位的炎症，但是由于胃酸反流依然存在，因此，食管仍然会不断地受到胃酸的侵蚀，一时的消炎措施根本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一段时间后，放弃了这种治疗方法。 　　后来，我又看到有一种中医疗法叫做“埋线”，据说可以治疗反流这个毛病。方法是在身体的某些穴位部位埋入可以被人体吸收的羊肠线，利用这种植入的线对穴位的刺激，来达到治病的目的。我特地跑到一个中医诊所，去咨询这种治疗手段，却无功而返，他们表示他们没有开展这种治疗手段。听起来这种神奇的治疗方法更像是一种传说，我最终没有机会尝试到，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效果。不过后来我自己想了一想，这种所谓的埋线疗法，也不太可能从根本上治愈这个毛病，充其量它只是相当于一种长效的穴位按摩，来帮助你缓解身体的疼痛而已。 　　相信很多得反流的人都考虑过手术，最经典的手术就是所谓的尼森折叠术，简单地说就是将胃和食管交接的那个部位缠绕紧一点，从而减少胃酸向食管的反流。我也考虑过这个手术，医院反流中心，大家应该都搜到过的，专门做这个手术。我曾经在极度痛苦的那个时候，一度考虑是不是要去做这个手术。医院的网站，细细研究。不过后来，我在Google上发现了另一个国外网站，是专门讲这个手术的，上面有一些国外患者对于这个手术的评价，我发现很多人都说这个手术有严重的副作用，特别是嗳气困难，非常难受，以至于后悔做了这个手术，于是我决定还是放弃。关于手术，其实除了尼森折叠术之外，其实还有一种所谓的射频治疗术，原理是用电流将胃食管交界部位的组织烧坏，使得组织再生后缩窄变紧，从而控制胃酸向上反流。我查找了很多资料，试图了解这个手术的有效性，但是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结果能说服我去接受这个手术，最终也是放弃了。 　　久病成医，这话非常有道理，我开始逐渐深入地研究这个疾病。我想不通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我会反流？为什么我之前一直有十二指肠溃疡的时候不反流，为什么溃疡治好了，反而反流了？我带着这个问题去问医生，医生看着我的胃镜报告，说因为我有膈疝，所以会反流。可是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反流，而是在溃疡治好了之后才反流，医生语焉不详，就像当年我问乡镇的医生为什么我的十二指肠溃疡总会复发一样，他们都没法给我一个令我信服的解释。我开始越来越深入地在网络上了解这个疾病，特别是关于这个疾病的英文论文，我相信大部分中文论文是不可信的，只能随便看看。终于有一天，我搜索到一篇论文，是一个日本医生写的，题目是关于杀灭幽门螺杆菌和胃食管反流的相关性，根据这个医生和他同事的研究，他们已经发现杀灭幽门螺杆菌和胃食管反流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的因果关系。我觉得这个文章说的太对了，跟我的情况太符合了，我立马给这个日本医生写了一封电子邮件，跟他详细描述了我的症状，以及我的困惑，希望他能给我一些帮助。这位日本医生很快给我回了信，信里面向我表达了他的同情，然后说如果是是我的主治医生，他会建议怎样怎样怎样，基本上就跟国内医生跟我说的一模一样，要注意饮食，要控制体重，要抬高枕头，等等。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他还说也许你可以去尝试吃点中药，然后给我了那副中药的名字，在日本叫做“六君子汤”，并告诉说在中国可能不叫这个名字，让我去咨询一下中医。 　　说到中医，之前我一直不相信这个东西，没有严谨的理论支持，我觉得中医很多东西全是忽悠。但是一个日本的医生都跟我这样说了，而且我自己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不如去试一试吧，死马当活马医好了。医院，挂的中医科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态度很好，耐心地听我诉说，仔细地向我讲解。在倾诉了一肚子的苦水之后，我最后问了老太太一个问题，我说这个病到底能不能治得好？老太太说，能治好，当然能治好，但是你不能着急，过程可能会比较慢。就是这句话，让我对中医的态度产生的改变。一个是消化科的西医，根据严谨的数据，冷冰冰地告诉你，这个病没法根治，必须终身服药。一个是慈眉善目的中医老太太，淡定地宽慰你，可以治好的，不要着急。前者那种冰冷会让你陷入绝望，而后面那种宽慰，则会让你重新燃起希望，即使这种宽慰有可能仅仅只是一剂心理安慰。人在处于绝望的时候，哪怕一点点的温暖也会让你心存感恩，重建信心。中医和西医的区别，我想就是八个字，西医治病，中医抚心。有些情况下，当西医已经宣布无法给你“治病”，中医却依然可以给你“抚心”。 　　老太太跟我分析，这个反流的毛病根子还在胃上面，长期的胃病导致了胃部的动力系统出现异常，就像一条本应顺流而下的河流，内部产生了紊乱，便偶尔出现了逆流而上的情况。所以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把胃调养好，中医说法把胃气抚顺。鉴于我服用PPI产生了副作用，老太太建议我不要再吃西药了，给我开了一些中药，让我回去吃。经历过后来的康复过程，我非常赞同老太太的这个观点。确实，由于长期积累的胃病，胃本身的机能已经出现了问题，就像一台机器，它因为长期带伤运转，虽然伤好了，它却已经不太转得动了。而西医的治疗方法就是两点，一个是抑制胃酸，一个是增加胃动力。抑制胃酸是为了减少反流上去的胃液对食管的腐蚀，增加胃动力则是强行刺激胃不断动起来以减少反流的发生。然而事实是，我的这台胃机器，早已经疲累不堪，一位地采用类似于施加兴奋剂一样的手段去刺激它强行运转，只会促使它更快地累趴下，它更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然后就是漫长的吃中药过程，老太太已经事先打过招呼，说过程会比较慢，因此也就有了心理预期，也并不指望三天两天就能见到效果。不过一两个月下来，似乎也没有见到特别好的效果。心窝处（食管与胃交界处）的疼痛还是继续，吃一点东西，哪怕喝一点水，也会嗳气。渐渐地觉得老太太也许真的只是安慰我的，这个病也许真的好不了。因为一个残酷的事实上，在网络上，我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治好的案例。一边吃中药的同时，我也没有放弃继续在网络上搜集资料，追踪这个疾病疗法的最近进展。那个时候， 　　吃中药的过程中，由于停掉了PPI，有的时候反酸烧的很厉害，导致胸骨甚至肩膀都出现放射性的疼痛。有一天，痛苦的实在忍受不了，因为副作用我又不敢吃PPI，我突然又想到了雷尼替丁，是的，我对PPI产生了副作用，可是雷尼替丁没有。就这样，居然还真让我在药店里买到了一瓶雷尼替丁。去买这个药的时候，我不由地悲哀地想到了13岁时那天晚上放学后的场景。 　　那个时候，百度上还没有这个贴吧，但是已经有一些病友创建了一些QQ群，我加入了一个，但是基本上从那个群里面获得的帮助非常有限，每一个加入群的新人，都会迫切地问这么个类似的问题：群里有谁治好了这个病的？能分享一下吗？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其实也是可想而知的，要是真的有一种神奇的方法，能一下治好这个病，还会有这样的一个群存在吗？后来我退出了这个群，因为我发现，我基本上不能从里面得到有用的帮助，群里每天很多的聊天灌水，都跟这个疾病没有任何关系。 　　时间还在流逝，又吃了几个月的中药，依然没有见效。心情越来越沮丧，心理越来越痛苦。有一天早上出门去上班，那天的阳光非常好，天非常的蓝，我不禁痛苦地感叹了一句：阳光如此灿烂，而我心中却一片灰暗。痛苦归痛苦，班还是要上，而且生病这种事，也不能和同事说太多。也确实，从外表上看起来，我就是一个正常人，一点毛病也没有，但是自己的痛苦，生理上绵绵不绝的疼痛和心理上挥之不去的焦虑，担忧和恐惧，外人永远无法体会。生理上看不到头的痛苦，往往会导致心理上的抑郁，我从那个QQ群里了解到，有人已经尝试吃了抗抑郁的药，比如百忧解，黛力新之类，期望能减少一点痛苦。我没有敢尝试，我怕这些药物的副作用以及可能产生的依赖性。虽然已经几乎濒临绝望，但是我仍然不死心，我觉得上天不会如此绝情，它会放我一条生路。